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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1/19 18:02:00
没有不败的花儿庭院一角俯视小院

余晓华

父亲的衰老是从精神开始的。

父亲是个胖子,乐观是他的标签。五十年代因为没管住嘴被划为“右派”,他不似别人那么沮丧甚至绝望,而是该吃就吃,该睡就睡。被批斗后也嘻嘻哈哈,纯粹的乐天派。母亲去看望他,他反而劝她莫担心。母亲把蒸熟的一斤肉偷偷地塞给他,他带着东西转身出去。过了一会儿他回来,拿着空碗。母亲问他在哪吃的,父亲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在厕所里。母亲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。父母结婚好几年了,母亲的肚子仍平坦如砥不见动静,外面就有不少风言风语。母亲避开了爷爷奶奶在檐下跟父亲说:胖子,我们离婚吧,我不能让你余家绝后。你另娶一个,把东厢房空给我,今后我给你们带孩子。父亲坚定地摇摇头说:别说傻话啦,孩子将来我们一定会有的。若干年后父亲在叙述这件往事时,看似平淡,但我想他肯定胸中荡起千层漪涟,眼里飘过万丈柔情。他们结婚后的第七个年头,我大哥才呱呱坠地。

父母都特别喜欢男孩子,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,但他们仍然嫌少,嫌家里不热闹。七十年代第三个年头深秋的一个黄昏,西厢房终于传来一个孩子雄壮的啼哭,弟弟降生了。这是父母的第四个男孩,也是最后一个孩子。在与死神反复角逐了几个时辰之后,四十岁的母亲带着胜利的微笑疲惫地昏睡了过去。四十五岁的父亲在檐下走来走去,拿着香烟的手有些颤抖,平静的外表在慢慢泄洪。月亮是挂在屋檐上的灯笼,红光洒满庭院。听几批道喜人的脚步渐渐远去,父亲嘴角微微翘起。

父亲经常挂在嘴边唠叨的是他的父亲。祖父的形象在我心中如一张陈年旧照早已模糊,听说祖父平时总爱挑着一担畚箕去外面拾粪,微微塌陷的嘴里在不断蠕动好像在反复地咀嚼着什么。邻人曾好奇地问父亲说,老爷子嘴巴里天天吃什么,是冰糖吗?父亲哭笑不得,只得解释说,只是习惯,老人掉光了牙,咬不动冰糖。祖父与毛主席是老庚,也同年去世。父亲俯下身子对久病的祖父说:爸,毛主席昨天逝世了。祖父的眼皮挣扎了几下,嘴巴动了动,喉咙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,但终于没能打开闸门。祖父去世了,内屋响起了一片哭声。五岁的我不懂得悲伤,更不晓得生与死的涵义,邀了几个伙伴在庭院枣树下网蜻蜓。祖父的脸上盖着白布,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。几个人把祖父装进黑乎乎的木头盒子里并抬到院子。父亲哭得像个孩子对我说给爷爷磕个头吧!我磕了三个头,站起来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那么伤心抹眼泪。打开院门,生者抬着死者,生者给死者让路。祖父要去一个叫做岗咀山的地方远游。

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亲人死亡,但它的双翼下覆盖的不是恐惧,而是迷惑。

当我明白了生与死的时候,总想着死亡离我还很遥远很遥远,如天上的星辰一样。但母亲的生活突然来了个急刹车,时间的指针停下了脚步。不幸的日子降临令人心碎,那是一九九四年农历七月初五清晨。天空裹了层灰布,树叶儿在热浪蜷里缩着身子,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屋檐上尖叫。患病半年的母亲蜡黄瘦削的脸没有半点血色,她拉着父亲的手,使劲握了握,又把眼神投向我和弟弟。她张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,父亲说:你不要担心老三老四的婚事,我会尽心的。母亲点点头,环视了一下旁边的亲人,似乎想努力笑笑,但那笑的肌肉还未漾开,就凝固了,我发现母亲眼里的光芒突然暗了下来。父亲牢牢地盯着母亲,似乎要调动所有的力量在脑海里镌刻住母亲的模样。父亲拿颤抖的手关闭了母亲的两扇心门,然后把脸紧紧地贴着母亲的额头不放。父亲老泪纵横,口里不断喊着母亲的名字,全家哭成一团。平日叽叽喳喳的燕子也似乎懂得悲伤,停了叫声为母亲默哀。那个心恸的时刻,我分明听到一只鸟儿抛下长长的哀鸣从屋顶掠过,自东北向西南飞去。我猜想,那只鸟儿是父亲悲怨之气化成的,从他破碎的胸膛飞出的。

死神是让阎罗摘了泪腺的,没有感情没有眼泪,让人痛恨却又无可奈何。

我常想:其实人与人之间是绝对不公平的,尤其是在时间的分配上。

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下子苍老了。庭院里不再有他爽朗的笑声,曾经雄壮的咳嗽变得压抑低沉沙哑。脸上的皱纹如狂风卷过后的山梁,骤然增加了几道道褶子。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常常是盯着井旁的柿树沉思。原来酒量很大的他往往是喝了一杯烧酒就眼泪汪汪,扯起母亲的故事更是不停地摇头叹息,再添半杯就酩酊大醉。有一个下午他不听我们兄弟的劝,硬要挑一担粪水去菜园。他弯腰把扁担扛起,双脚却不听使唤,踉跄了几下,他跌跌撞撞,世界摇摇晃晃。他不吭一声,脸色土灰,哀伤如潮水般漫过浸透了整个身体。

父亲就像只失偶的大雁在灰色的天空里哀鸣。是的,落单的生命更显悲催和孤寂。

送走了母亲,父亲的世界只剩下沉默和孤独。他经常坐在檐下抽烟,有时望着院里枣树下的洗衣池一看就半个小时。他不再像原来一样晚饭后在院内散步,只静静地听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。有好几次我看见他抚着门楼的腰门弯着背向巷子里张望,似乎在等待母亲的归来。月光冷冷地照着人间,拣了个空隙把父亲的思念投在土地上无限放大。那时我在乡里的初中教书,每周中途会回家一次。二十刚出头的我忽略了父亲的苦痛,回家的时间太少了。那时的我很傻固执地认为一个失去母亲的年轻人更应得到安慰。那回,我刚从教室出来,他就站在我面前,他是来赶集的,篮子里装着鱼、肉,西红柿和土豆等蔬菜。眼看到中午了,我留他去食堂吃饭,并把在省城读大学弟弟的来信递给了他。他撕开信,才看几句就眼泪滂沱。他用袖子擦擦泪水,侧着脸就走,我怎么也留不住。我知道他爱面子,不愿我的同事和学生看到他的泪痕。他的背影萧索,在校园墙角拐弯处渐渐消失,空气里留下的悲痛如秋风扫过我苍凉的心田。后来我看过弟弟的来信,好像没啥特别的。信打头弟弟说代表几兄弟向辛苦的父亲表示崇高的敬意,是的,他只是说了我们兄弟想说而未能说出口的话,估计是这句话触动了父亲敏感而脆弱的神经。周末我回家时父亲正伏在檐下的桌上给弟写回信,他戴着老花镜写得很专心,写完后显出很轻松的样子。他把信给我并交代要及时邮寄出去,我点头称是,正要进内屋,发现父亲突然把脸转向一边,我知道他又落泪了。他显然又想起了母亲,以前在信的末尾母亲总让父亲捎几句话,而此刻让捎话的人却去了另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,永远不会回来。有几次,到处找不到他,正焦急时他回来了,双脚粘着厚厚的红泥,神情凄然。他一定又去母亲的坟头唠叨了,我想,那一刻他情愿做坟头的一株巴茅与泉下的母亲相守。

院内紫红的枣儿让鸟儿啄落了一地,柿子由青变黄,转眼中秋到了。九四年的中秋节月亮隐在阴云后,后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。父亲在檐下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,他说:你们的母亲和我还有心愿未了,老三没成家,老四在读书。你们做哥嫂的不能只顾自己的小家,要记得帮帮两个弟弟……话未完,父亲就哽咽了。大家相顾无言,半桌子的水果留下寂寞的影子,院子里母亲栽下的夹竹桃低头不语,中秋的夜晚是那么漫长,弥漫在心头仍是失去亲人的无穷思念。

父亲在迅速老去,时光裹挟着无边的黑暗和痛苦坍塌在他脸上,眉下耷拉着的臃肿眼袋鼓成灰黑色卧蚕。他强撑的身体无法掩饰精神的颓唐,他如秋天的一片落叶散发着萎靡的气息。

春风吹绿了信江两岸,也吹绿了我家的院子和菜园。椿树的嫩芽绽放枝头,嫩红的芽上布满了细小的绒毛;竹笋挣脱了黑暗的束缚,圆锥形的身体披着淡绿色的嫩衣……

父亲脱去了厚厚的棉衣,扛起锄头去菜园,荒芜了半年的园子似乎在等待故人的归来。我们都不是干农活的能手(他一直在乡政府做普通干部,农活做得少;我们兄弟一直在外读书,田地的活接触不多。地里的活都是母亲做得多),但父亲知道打理好菜园对母亲却是一种缅怀。父亲身子肥壮不便,弯着腰干了一会儿活,累了就抬起头左右看看我们,然后点起一支烟继续做事。过了一阵,他又直起身,拿锄头把顶着下巴休息。锄草,松土,栽秧,浇水,施肥,就这样忙活了十余天,菜畦里秧苗的队伍虽不很整齐,却精神抖擞。

一个人呆坐的时候,父亲也会发愣。短暂的走神之后,父亲马上站起去找事做。他应该记起了母亲的嘱托,必须为两个未成家的儿子做点什么。他苍老的身躯映在老宅檐下,仿佛是古老修辞,而不是新样注解。

空气中的热浪汹涌澎湃,残照的夕阳依然灼人。父亲往往此时穿个破背心,肩上搭条毛巾,挑了担空桶出去,我跟在他后面。出了院门,沿着小巷直走,然后往右拐走过一小段田埂路,就到了池塘边。几个小孩光着屁股在水中扑腾,圈圈涟漪荡起桔红的光向岸边散去。有洗衣的妇女对父亲说:公公挑水啊(父亲辈分高),以后衣服就让我帮你洗。父亲说:几件衣服,我自己能洗。晚辈女人继续说:公公,家里以前多亏了你帮忙,这点小事你莫客气。父亲淡淡笑笑不再言语,把水舀满空桶,不再逞强任由我把水挑回家。园子里,父亲慢慢地浇水。各色蜻蜓在头顶飞来飞去,有的停在丝瓜的黄色花上颤抖着翅膀,透亮的眼睛中映着绿叶的影子。一只绿螳螂在南瓜滕中跳上跳下,静止时偏着脑袋像在倾听什么,细嘴巴里戏耍地叼着头顶触须,一对大刀护在胸前如在祈祷。园子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茁壮生长,生机又一次走进菜园。

庭院里有了笑声是父亲精神复苏的开端。弟弟毕业后改了行进了公安系统工作,二哥在乡里提拔做了副乡长,大医院医院进修有了调动的迹象,所有的喜讯都在慢慢融化父亲心中坚硬的寒冰。

母亲从生到死用了六十二年,她的老舍与新屋相距不足千米,父亲却用余生一直向她瞭望。从魂不守舍的恍惚到沉静如常的思念,父亲用了十个月,终于在瞭望台筑好了一道堤坝——他在怀念妻子与关爱儿子之间小心翼翼生活,在痛和爱之中极力维护动态平衡。

父亲制订了好些计划,他要给我和弟弟娶亲,托人为我调动工作,再抱一个孙子……他和叔叔滔滔不绝地托出设想。幽暗的檐下,他们哥俩相对而坐,忽明忽暗的烟头红光照着两张苍桑的脸。父亲的雄心跨越了生活的重栅栏,与现实、亲情合缝接轨。

然而他的壮志还未及施展,就被身体的暗疾无情粉碎了。一九九六年的暑假的一个晚上,在檐下乘凉的父亲忽然中风,送到省城抢救,命虽然保住了,脑神经却受伤了,糊涂时智力只相当于十岁孩童。

父亲于是只能呆坐在摇椅上,没有痛苦也没有烦恼。也许上帝见他过得太苦太累,便卸下他的包袱和灵魂,父亲经常做的事便是睡觉和醒来后举着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一切。

自此,父亲永远和他曾经的嗜好隔绝,也和他的坏脾气、细心思道别。

听收音机、喝烧酒、吃肥肉、抽烟是父亲的酷爱。晚饭后,父亲便捧着红灯牌收音机在院子里踱步听《新闻与报纸摘要》和《天气预报》,有时还把天气状况在日历上记录下来。听戏时则坐在檐下,专注而痴迷,偶尓还用手打着拍子,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。酷暑难耐,井边灌木丛投下的一点浓荫也化解不了高温。蒸酒师在水井旁搭起炉灶,底下是木柴架起的熊熊烈火,锅上是高高的木甑,甑上是装满水的圆锥形铝锅。有一根细长的管子自甑上垂下,管下是父亲挑来装酒的两口瓦缸。每年父亲都要吊两甑酒,约一百斤。吃饭时,我去缸里舀酒。打开沙袋,一种极酽的香味弥漫着屋子,也弥漫了我青少年的记忆。我们吃瘦肉,父亲吃肥肉,尤爱吃五花肉。来了客人,母亲端来了蒸熟的提花肉,父亲把绑着肉的稻杆挑开,肉香和着田野的芬芳一起涌来。让过客人之后,他用筷子叉住肥肉往口里送,轻轻一咬,油就溢满嘴角。饭后,父亲开始抽烟。红红的火柴头擦一擦磷皮,火光一起,父亲便吞云吐雾。点完烟,父亲晃晃火柴梗,熄灭了火,有时不放心还放脚下踩一踩。他吸烟不论好坏,弄到一包好烟则留着慢慢用或招待客人。

父亲的坏脾气和极留心似乎形成了巨大反差,却那么辩证和谐地统一在他身上。

我们读书偷懒、做事不认真时,父亲就会大发雷霆,有时还会动粗。那时他脸拉得长涨得红,青筋爆起,在檐下来来回回走着并用手指着骂。我们低着头,不敢做声。等他气消了,母亲过去劝几句,父亲就不再追究。我十岁生日那天,十八岁的二哥从叔叔家借了一碟盘子出来,过沟坎时他童心大发连蹦带跳过来,结果没站稳手里盘子都摔破了。父亲气坏了,也许联想到二哥的种种不堪(不用心读书,谈恋爱,抽烟),转身抽了棍子就往二哥身上抡。二哥挨了打,身子晃了几下,没动。母亲急了:还不快跑!二哥缓过神来拔脚就跑。父亲追了一段路后恨恨地把棍子扔了,二哥吓得没敢回家吃饭。我和弟弟在外读书时,除了规定的费用外,父亲往往会劝母亲再添壹佰元。父亲说:在家千般好,在外一日难。买书交朋结友都要花费。母亲有点不舍,只想给五十。父亲说:别难为孩子,家里省着点吧。夏日里我们在油灯下做作业,父亲也凑过来看,对弟弟说:老四,这字看不得,跟醉酒的人一样东倒西歪。父亲说过两次后,次年暑假里弟弟就发奋练硬笔,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写的字就有模有样了。见蚊虫多,他拿了蒲扇替我们赶。后来有了电扇,就让电扇对着我们吹。有时,帮我们泡两杯麦乳精端过来,眼里涌出绵绵慈爱。

病后的父亲常神智不清胡言乱语。有次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:老三,你奶奶还没有吃饭,你送点东西给她吃,她就在西厢房。我说:爸,奶奶都死了二十多年了,你弄错了。他认真地说:乱讲,她刚才还跟我说话呢。另一回,他指着在堂前玩耍的我儿子说:这是谁的孩子?怎么没人管!我爱人说:是你家老三的儿子。他睁大眼睛不高兴说:老三还未结婚,怎么会有孩子?!我家不会出这样的人。父亲的记忆永远停在一九九六年以前,以后的事不在他的记忆之列。

夏天,我扶他去柿树下井旁乘凉。井沿上刻着“八四年孟秋制”,我问父亲那几个字,他扫了一眼,很快就念了出来,并且还和我说了当年迁井的往事。父亲光着膀子,皮肤松弛,上槽牙掉了一半。看着他背上的包又鼓了起来,我说:爸,我帮你挤脂肪瘤。他点点头,我把双手放在他冰凉的背上,用劲一按,米色乳状带惺味的固体物质就射了出来。我记得,小时候在屋檐下二哥这样挤过父亲的背,我和弟弟也挤过,母亲则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。

秋天的田野辽阔而空寂,田埂上的小草已经泛黄,树梢筛着夕阳留下长长的影子。我扶着父亲去村旁转转,我穿了夹克,父亲则裹着旧军大衣,头顶稀稀落落的白发凌乱打结。过去十分爱干净的父亲得病后很固执,我们给他洗头,他就发脾气。路上碰到熟人,打了招呼。别人分了一支烟给他,他熟练地接了,拿了打火机就要点火。我伸手就要抢烟,他一抬手躲开,脸上恢复了我儿时见惯的威严。我心情复杂地盯着父亲,他无力咳了几声,淡淡的青烟包围着他,老态龙钟的父亲已无法突围。

父亲第二次中风是在三年后,我赶回家时,父亲己不省人事。他眼睛紧闭,张着嘴巴,口中不停地发出呼呼的响声。几天后父亲溘然长逝,终年七十二岁。临终没有遗言,在我们的呼喊声中,他的眼皮动了动,掉下了两颗泪。

在拆除老家“空心房”的前一天,我们兄弟聚集老屋。老屋已然是风烛残年,院里、檐下长满了杂草,厨房坍陷了半边。晚上我站在檐下仰望星空,蓝色的湖里数不清的星星在洗澡。院里秋虫窃窃私语,树叶索索作响——那是时间的原声。

恍惚中,父母的肖像印在碧蓝的湖面。深夜里,巷里的一声狗吠虽小却足够有力,岁月的回声将重放所有的故事。

清明节,我们几兄弟去给先人上坟。阳光的斑点在林间跳跃,小草挺立着生命的颜色。我们没有了很深的悲伤,唯默默在他们另一个“屋檐”下烧纸钱点烛爇香摆鲜花。是的,这里是我们生命的源头。尽管时间是腐蚀剂,可以让鲜活变成腐烂,让熟悉变得陌生,让热烈变得冷淡。但每次我们只要来这里呆上一会儿,就会感到他们仍在我们身边,仿佛不曾走开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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